花草园

淮河柳

        花草园小学是远近闻名的花园式学校，坐落在淮河岸边的一个埂弯里，坏境优雅，气候宜人。春天是百花争艳，万紫千红；夏季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惹人注目；秋天的菊花，清静高雅，别有情趣；冬天有腊梅，凌寒怒放，独树一帜。这些花儿在草儿的烘托下，在冬青的围衬下，各彰其特色，各显其风姿，十分耐看耐读。尤其是在几株椿、槐、楝、栗老土树的点缀下，这所小学更显得古朴、自然。真不愧是淮河岸边的一颗明珠啊。
    这年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学校一下分配来了三个女教师，分别是花儿，锦儿，草儿，学校沸腾了，小孩子们高兴的唱啊，跳啊，老教师们高兴的笑啊，乐啊，校长木儿就不用说了，一时竟不由自主的说话口吃，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了。
    欢迎会简朴而又热烈。采来了校园里的鲜花，买来小店里了的糖果，就在办公室里摆满了。木儿致了诚挚热情的欢迎辞。花儿代表新来的老师发了言，原来她们早听说了花草园小学，相约毕业后来花草园任教，果然如愿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之后老师们就邀请三位新来女教师展展才艺。花儿跳了舞，那白皙的肤色，那婀娜的身段，那顾盼的眼神，简直与专业演员别无二致，让人不敢相信。锦儿唱了歌，“歌声朗朗像小鹤”，那歌声甜美，动听，迷人，另人刮目相看。草儿没有她们那么好的才艺，朗诵了不知是哪位诗人的诗《教师的窗口》“……教师的窗口，朝着远方。窗内，红心在跳荡，不要以为它平凡，未来从这里开始，伟大在这里发祥。……”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朗诵，博得了教师们的喝彩。
    泥儿和石儿钻在人缝里参加了欢迎会。泥儿浑身是土，甚至脸上也有，鞋子也破了，简直就不像个女孩儿。爹妈出去打工几年了，境况不好，也顾不上她，就把她交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年老多病，就不能把她照顾的很周到，吃穿不好就很正常。石儿虎头虎脑的，衣帽入时，也很整洁，因为在外打工的爹妈混的不错，常有不少钱寄回来。泥儿看着，听着就有些想哭了，花儿的舞姿让她想到了妈妈的白皙，高挑；锦儿的歌声让她想起了妈妈哄她入睡的小调；草儿的朗诵让她忆起了妈妈甜甜的话语。这三个女教师怎么都像妈妈，妈妈怎么也像这三个女教师呢？石儿看泥儿用脏兮兮袖子擦眼泪，很纳闷，有这么这么好看的女教师可看，有这么好的歌儿可听，哭啥哩。走走走，不看了，出去玩，就把泥儿拉走了。
    木儿是花草园小学初创、发展的见证人、领导者。那年师范毕业，他是优秀生，也是高材生，有人推荐，有人劝说，让他跳槽转行，三五年弄个副科不成问题，以后前途无量。木儿就是“木”，他最固执己见，跳槽转行有教育孩子成长重要？上师范不教书干什么，不是学非所用吗?硬是回到本乡本村当起了教师。旧教室拆掉盖新教楼，他参与了劳动了。老校长退休的时候，把学校交给了他，说了心里话。我只是借助国家的项目资金把教楼盖起来了，但院墙，绿化、美化、文化建设，我是没办法了，我也退了，身体又不好，全指望你了。我们这个地方虽说环境好，但偏僻落后，信息闭塞，后代子孙娃儿们要有个好地方上学呀。要把学校建的窗明几净，鸟语花香，文化浓郁，让娃儿们一到学校非学不可。要想方设法留住老师、留住学生。木儿记住了老校长的教导，这些年没少费劲，左一个报告，右一个请示，腿也跑细了，嘴皮子也磨薄了，总算争取了不少资金，拉齐了院墙，硬化了路面，规划了校园，科学合理地进行了绿化、美化，也打造了具有特色的校园文化，像“一训三风”呀，学习奋进的雕塑呀，名人成长的故事，格言呀，都应有尽有。尤其在现代化气息颇为浓厚的校园里，还培植了部分日见稀少的土树，更使校园自然风光浓郁，特色彰显。但这些年，老教师退休的、生病的不少，新教师得不到补充，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虽说也聘请了几个临时的，终归不是好办法，花费也较大，学校资金很快就难以支撑的地步。这下好了，一下分来三个女教师，学校大增了活泼和生机。连不少家长也看到了学校的希望，纷纷把小孩送来就读，这不六班已达到三百多人了，木儿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尽管心里有些酸楚。原来学校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多了，家里的事情也就过问的少了，人家都盖洋楼了，他家却没什么起色和变化，结婚十来年，也没添个一男半女，媳妇就有怨言，就生闷气，一气之下，前年出去打工了，临走丢下一句话，你就和那些老师、学生们过日子吧。这下倒好，木儿感觉省了不少心，消了不少气，就一门心思的管学校，搞教学，在教师严重缺编的情况下，花草园小学这些年的校园管理，教育教学质量在全乡乃至全县的村级小学中都是名列前茅的，学校获得的各类各级荣誉证书挂了一满墙，木儿的名气在全县教育界也是众所周知的。想着学校的荣誉，想着学校的发展，想着乡里乡亲孩子们的未来成长，木儿只有把这些酸楚压在心里。
    花儿、锦儿、草儿的到来，着实给花草园小学带来了许多生气。花儿教会了全校师生的青少年韵律操，课间操的时候，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一播放，美丽的花儿在领操台上，一招手，一示意，就像是艺术的示范和召唤，整齐划一的操儿就做起来了，几百名师生，一弯腰，一投足，一展翅，声势浩大，激情奔放，生机盎然。锦儿美妙动听的歌喉教会了师生们许多校园歌曲，流行歌曲，课堂内外，傍午傍晚，歌声，小曲汇成了音乐的海洋，尤其是搞活动或开大会，各班互相拉歌赛歌，此起彼伏，互不相让，一歌更比一歌强，花草园小学的的生活真是充满了阳光。草儿也发挥了她的特长，一手端庄秀丽的粉笔字，不仅使校园板报更有品位，更上档次，更有文化氛围，也在写字课教学上引导着学生的书写趋于规范和美观。她那熟练纯正的普通话使师生们更爱听校园广播了，主持个活动和节目什么的，其端庄贤淑稳重的姿态，更使师生们感到特别的亲切。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教师的到来，真使花草园小学教育教学这台戏唱得更精彩了。
    泥儿不怎么想妈妈了，因为来的三个女教师知晓了她的情况后，都对她很好，都很爱她，她就暂时淡忘了妈妈。花儿干部家庭出身，天生丽质，最招泥儿喜爱，闲暇了，就和泥儿玩捉迷藏，教她练身段，学舞蹈，泥儿很有悟性，真学的有模有样的，时不时就会扭几扭，博得大伙儿一阵夸奖。锦儿父母经商，家庭条件好，手头宽余，很同情泥儿，时常给泥儿买衣服鞋袜糖果之类，泥儿也就越穿越漂亮了，还常教泥儿唱歌，泥儿的歌声也越来越好听了。草儿农村出来的，最勤快，最体贴，经常给泥儿洗洗澡，换换衣，梳梳头发，剪剪指甲，给泥儿拾掇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泥儿也就越来越招人喜爱了。三个女教师轮番地关爱照顾泥儿，泥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泥儿啦，泥儿的身心和面貌都焕然一新。石儿和泥儿是最要好的小伙伴，看到三个女教师对泥儿那么好，那么爱，挺羡慕的，也想分享一点，就形影不离地和泥儿在一块，虽然也感觉三个女教师对他很好，但总觉得还是没有泥儿幸运。
    腊梅花开时节，花草园小学迎来了县项目落实检查组。木儿，花儿，锦儿，草儿都慌着端茶倒水，忙里忙外，很怕有所怠慢。检查组成员海儿看到了花儿，花儿那肤色，那长相，那身材，那举止，让海儿时不时的顾盼，手头那份检查任务很快就草率完成了。花儿给海儿留下了非一般的印像。检查结束的时候，海儿向木儿问了些花儿的情况，又要了花儿的联系方式。木儿心里有些犯嘀咕，但碍于是上级来的检查组成员，不好拒绝，就说了实话好话，花儿没结婚呀，人很好呀，长相也好呀等等。木儿心里也意识到海儿对花儿情况问那么细，十有八九是有什么想法吧。
    果不出木儿所料，第二年初春，各种花草才开始打花骨朵露芽的时候，县局向花草园小学下达了花儿调往县局的调令。自打海儿看上花儿并了解了花儿的情况后，就发起了凌厉的攻势，穷追不舍，并辅以调往县局，家有小车、别墅，可以高质量享受生活等十分优裕的条件，弄的花儿不由得不动心了。其实花儿的心目中对木儿是很有好感的，木儿婚变情况她也知晓，木儿的人品、学识、敬业的精神、工作的成绩和名声都令花儿敬佩，她也很爱这所花园式的小学，但一想到花草园的偏僻，闭塞，城里面的高雅，华贵，特别是局机关的高人一等，花儿的思想天平倾斜了，忍痛割爱答应了海儿。海儿虽说是二婚，但以海儿社会能力，再加上父亲泉儿地位，得到区区一个花儿，还不是囊中取物一样容易，于是向有关人员说说，一纸调令就搞定了。局里再多也不多花儿这一个人，乡下再缺教师也不缺花儿这一个教师，成人之美重要啊。
    花儿要告别花草园和这里的师生了，师生们和花草园都舍不得花儿调走，泥儿跑来了，拉住花儿的衣角，满脸泪花，哭哭啼啼地说，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教我学跳舞啊。花儿也流泪了，锦儿、草儿心里难过极了，但她们是大人，知道人往高处走的道理，就好说好劝，掰开了泥儿的小手，泥儿睡地打滚儿哭，石儿就哄她给她拍灰擦泪。花儿忍住泪，横下心，走了。花儿感觉有些缺失，全校师生都在，怎么唯独不见木儿呢。原来木儿正在河边花儿必经的路上等他，手里捧着一棵小刺槐。花儿欲言又止，木儿说什么也别说了，我理解呢，愿你能幸福。你长得太漂亮了，要像刺槐一样，好好地保护好自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花儿怅然若失，踽踽独行。
    花儿的调离，锦儿也心动了。花草园虽说不错，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没有花儿形象好的优越条件，也得想想办法呀。当她得知花儿的老公海儿的父亲泉儿，是本县颇有权势的人物时，她调往县城的路子就有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今当官的没有几个不爱钱的，家里有的是钱，用钱砸，不怕你不开绿灯不写条子，进不了局机关，能进县城学校也行。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锦儿拿了三万元通过花儿送给了泉儿，泉儿嘴说不收，也没有退让拒绝得意思，反正县城教师再多也不多锦儿一个，乡下再缺教师也不缺锦儿一个，调往县城学校的是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办好了。
    花草园里菊花盛开了，正是赏菊的好时节，锦儿无心赏菊了，她要离开花草园了。她深知相见时难别亦难，花儿的离开不仅是让泥儿伤心，也让她和草儿难过了好几天，所以她决定在泥儿未醒、草儿不知的黎明时分辞行花草园。菊香氤氲的晨曦里，她动身了，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株小苦楝，这是木儿送的，她明白了木儿的意思，她生活在富有的家庭里，最好能不怕吃苦多历练自己，走好自己的生活之路。
    泥儿没有追赶锦儿，因为泥儿的奶奶突然得了脑梗被送进了乡卫生院。泥儿的爸爸也急匆匆从外地赶回来了，虽然治疗也算及时，保住了老人的性命，但却得了半身不遂，不能再照顾泥儿了。泥儿爸爸由于泥儿妈妈与他分手，再加上泥儿奶奶病残，整个人就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病人、老人、孩子都需要钱，他处理完家事，丢下这些又出外打工挣钱了。
    泥儿怎么办，爷爷不能像奶奶那样的细心照顾她，她只有偎依草儿了。草儿看到花儿、锦儿相继调离，也曾想过调离，但她没有花儿的形象，也没有锦儿的金钱，更多的是舍不得花草园，心里实在放不下苦孩儿泥儿，还有让她不知是怜悯是同情还是敬仰亦或是恋情的木儿。教师都去了城里，这么好的花草园难道就不要了吗？这农村走不了的小孩难道都不教了吗？草儿太单纯了，她就是寻思不明白这个理。
    花儿、锦儿的调离，虽有木儿草儿等老教师的苦撑，但花草园还是单调暗淡了许多。一些家长看到老师纷纷调走，认为这花草园空有花草，没什么希望了，也想办法把小孩带走或转入县城上学，花草园小学学额锐减，原来的三百多人只剩下不到百人了，空空的大教室，十个八个孩子一个班，最大班也不过二十来个学生。连和泥儿最要好的石儿，爸妈也在城里买了房子，把他转到县城了。木儿看看现状，想起老校长的话，老师没留住，学生也没留住，痛心疾首，欲哭无泪，欲罢不能，默默地承受着。草儿想安慰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倒是木儿提醒她，花草园虽然不错，也不是个久留的地方，花儿、锦儿都走了，你也想办法找路子调县城吧。草儿没想到木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点儿生气，该不是心里没有她吧，就嗔怒地说，我没路子没门子，你要想把我调走就把我调走吧，调不走我就在这干一辈子。木儿无言。
    花儿走了，锦儿走了，好伙伴石儿也走了，但泥儿哪儿也去不了，因为她没办法走，只有在花草园待下去读书成长。泥儿背着书包来了，脸上有泪痕，身上有泥土，沮丧恍惚的样子，嘴张了几张，也不知是想说什么或是想喊什么，就钻入了草儿的怀里，她似乎感觉到了妈妈一样的温馨。木儿感情很复杂，也很无奈，他不是不想留住老师学生，他实在是无能无力呀。留不住的不能留，走不了的也不能撵呀。他忽然觉得既不能冷淡了草儿，也不能不管泥儿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工作下去的，更何况还有百十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淮河柳

依旧:写的很现实，城与乡永远有巨大的反差！人总是在世态炎凉中改变着！小说中的花儿、锦儿这样的等有为青年就是这样逐渐变化的。 (2014-01-14 18:04) 

是啊，城乡反差巨大，教育尤其突出。

依旧

写的很现实，城与乡永远有巨大的反差！人总是在世态炎凉中改变着！小说中的花儿、锦儿这样的等有为青年就是这样逐渐变化的。

淮河柳

深度暧昧:不同的读者群会有不同的理解——一切悬念让读者在现实里演绎！ (2014-01-14 15:27) 

是个好想法。

深度暧昧

淮河柳:想让他们有些悲剧色彩，也想留给大伙阅读想像的空间，所以没写圆满的大结局。 (2014-01-14 13:42) 

不同的读者群会有不同的理解——一切悬念让读者在现实里演绎！

淮河柳

深度暧昧:草儿和木儿会有美好的结局吗？——期待花好月圆！ (2014-01-14 13:37) 

想让他们有些悲剧色彩，也想留给大伙阅读想像的空间，所以没写圆满的大结局。

深度暧昧

淮河柳:谢谢鼓励鞭策！ (2014-01-14 13:27) 

草儿和木儿会有美好的结局吗？——期待花好月圆！

淮河柳

深度暧昧:意犹未尽——期待下集！ (2014-01-13 23:25) 

谢谢鼓励鞭策！

淮河柳

寻找姚黄:美丽的教师都属于上流社会，乡下怎么能留住呢？文中的人物名很有意思，寓意也很深刻。 (2014-01-14 10:14) 

谢谢评价！确属有感而发。

淮河柳

芳草塘:写出了现状，人物名字很别致，倡导人们返璞归真，净无瑕秽。 (2014-01-14 11:22) 

现状确实如此，与所谓的公平教育资源大相径庭。

淮河柳

一缕孤烟细:文笔不错  (2014-01-14 11:35) 

谢谢评价！

淮河柳

泠润:从小说可以看出你的大爱之心！小说构思巧妙，语言如同散文一样美，内涵很深，读懂的人都无能为力…… (2014-01-14 12:53)

谢谢你过高的评价！这方面我看的比较多，忍不住总想把它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