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3200
- 精华
- 0
- 积分
- 2276
- 马克
- 45517
- 金币
- -4
- 在线时间
- 1640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08-9-16
- 最后登录
- 2015-9-23
9级：准将
 
- 注册时间
- 2008-9-16
|
马上注册，发帖爆料或参与评论，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一）
苏，来见见我好么？
午夜12点，我正在网游里杀得昏天黑地，一个聊天窗口突兀的弹出来，一行深蓝色的楷体文铺陈在眼前。
不，我不会来见你。
为什么？
成人世界的游戏，我们需要遵循规则。
屏幕上方张扬的头像瞬间灰了下去。重新拖出游戏窗口，画面停留在我被敌人击毙的那一刻，鲜血四溅。我自嘲的笑了笑，移动鼠标点下GAME OVER。
燃起一根万宝路，开始盯着那一小簇微弱的火光在巨大空洞的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极了我们微弱的生命，不断历经着尘世的摧残和洗涤。
烟抽到一半，手机开始强烈的震动。荧荧蓝光中，一串陌生的数字一直闪一直闪。略一迟疑，还是摁下接听键。
是低沉的男中音，应该刚刚抽掉几支烟，嘶哑的嗓音中透着疲惫。
对不起，苏，我终是无法逃出思念。
但是朝生，我并不是你一直在等待的人。
不，我只想你到我身边来，你要的，我定会竭尽所能的给予。
空荡的房间里，那个叫王菲的寂寞女人用她梦呓般的声音不断的呢喃着。
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
给我一刹那，被你宠爱。
（二）
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决定前去看望那个与我有着同样爱好的北方男子。
在售票处长长的队伍中站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拿到一张当天的火车票。身上的钱，仅够买一张硬坐票。似乎天生就是这样的女子，每每遭遇不顺，都是一人独自用力。拒绝任何来路不明的援助。
晚春的天气，暖意渐浓。车厢里的旅客大半都在安睡，间或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清脆而甜美，伴随着母亲的轻声安抚，宁静而详和。
和同座的乘客换了个靠窗的位置，将视线移过去，窗外是大片大片疾速退后的绿色原野。途中经过一片油菜花田，金黄的小碎花放肆的盛开，一直蔓延到天际，野草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那一瞬间，突然想纵身跳下斑驳的铁轨。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行驶，火车终于抵达朝生所在的城市。朝生拍过的铁轨，朝生走过的街道，朝生设计的广告牌，朝生去过的咖啡吧......这些在午夜里被他细细描述过的景物在眼前渐次浮现。
内心一片熟悉的安宁。
( 三 )
我传了一条简讯给朝生，告诉他我来了。
他立刻打过电话来，嘈杂的声线里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兴奋。他说苏你站在出站口不要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人潮拥挤的出站口，有久别重逢的亲人或朋友在开心的拥抱和寒暄。
独自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穿过光线明亮的地下出口检完票走出去，远远的望见一个身着白色T恤的男子朝我挥手。
苏，我知道你会来。他走过来用左手覆上我微微颤抖的温润睫毛。手指触到我额头的一小块皮肤，指尖冰凉。
是的。朝生。我来，因为我不想你一直沉迷在幻觉里。
（ 四 ）
朝生开车将我带去他家。11楼的单身公寓，干净而整洁。家具一律都是暖色调。我任由他牵着我兴奋的告诉我哪是厨房哪是卫生间，然后我的眼神瞥向一个房间，所有的陈设皆是海水般的深蓝，他指着它说，苏，这是我的卧室。
他不说，我已猜到。这个外表英俊的男人，亦喜欢在白天穿上纯色T恤，干净牛仔裤，用它明亮的笑容轻易的将周围人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美好的男子，其实深深的迷恋着黑夜。
朝生做了晚餐。他患了轻感冒，所以我们没有喝酒。席间我们偶尔低声交谈，他不只一次的露出孩子般开心的笑。
苏，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吃一餐饭了。
我想起房间角落里那一大堆凌乱的啤酒瓶子和泡面盒，眼泪簌簌的掉进面前的盘子里，那是朝生做给我的糖醋里脊。
晚饭后，朝生在厨房里收拾东西。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观望这城市的夜空，低下头，目光便邂逅一大片的灯红酒绿，充满视觉的暧昧诱惑。
苏，我每天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穿行，我是多么的厌恶自己。但是我无能为力。
我知道，朝生，你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如果某天她回来，你已经能够给她她需索的，也许她将不会再离开。
不。苏。她不似你，那么懂得知足。
朝生。人都是有贪欲的。我不说，并不表示我不想要。我只是怕要得过多便成了一种奢侈。
（五）
我在朝生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白天他上班，我在家里看我喜欢的碟片或写些东西。有时会做饭，多是些简单的菜式。朝生亦从不抱怨。他总是微笑着对我说，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自己真实而温暖的活着。
朝生，我一直试图将你从这场幻觉中救赎，为什么你却越来越沉迷？
黑暗中有温热的眼泪砸下来，刺痛我的掌心。
18岁以后，我开始渐渐明了周围的人情冷暖。亦明白了不论处于何时何地，不流泪，别人便刺探不到你的软弱。久而久之，便以为自己不再会流泪了。
但是朝生，你的坚持让我感觉到疼痛，所以我流泪并且停不下来。
（六）
觉得无聊的时候越来越多，我决定出去找个事情做。
和朝生商量，他不同意，满口不容争辩的语气。但我是那种并不安分的女子，因此还是背着他偷偷投递出去几份简历。
那天下着大雨，我窝在沙发上看家卫的电影，电话铃叮叮的响起来。我走过去接起来，是一家广告公司通知我前去面试。
欢天喜地的跑去衣橱里挑了一件平时深为喜欢的小碎花裙子，光脚穿一双镶钻细高根凉鞋。画了个看上去比较满意的淡妆，出门前顺便带走了朝生常用的那把深蓝色雨伞。
这个城市的雨总是下得异常凶猛，尘土在街道上迅速越积越厚。车子在近乎泥泞的道路上不断减速，因此在路过那个站牌的时候，我清晰的看到了那女子的脸，甚至看清了她额头上那一道小小的淡粉色伤疤。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在大雨里朝她走过去。
琉璃，朝生她一直在找你。
一点光亮从她寂寞的浅灰色瞳仁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先前的淡漠神态。
对不起，小姐。你认错人了。
她转过身，独自走进密集的豆大雨点里。依然是朝生重复描述了很多遍的样子，瘦而纤细的身体，背影却显得凛冽而清诀。
我决定中途回家，等待朝生。
（七）
我没有对朝生提及关于遇见琉璃的只言片语，即便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已确定她就是朝生一直在寻觅和等待着的人。
见到她的那一刻，内心有轻微的震感。我几乎以为是身体里面的另一个我跑了出来，浑身散发着流浪的野性气息。自由的欲望无法抵挡，唯有在路上才能得到彻底的释放。灵魂始终在漂泊，无法安放。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为谁停留。
等待是一件太过漫长而无望的事情。
朝生，我不希望你再浪费光阴，你需要找个纯良的温暖女子，来伴你度过余生。
那么，苏，请你留下来。同我结婚。
但是朝生，我们并不相爱。
苏，这些日子你在我身旁，我感觉到我的内心正日益平静与温和。我想婚姻亦不过是如此，找个心意相通，彼此契合的人相互陪伴然后度过漫长的一生。
黑暗中，朝生走过来亲吻我的唇。来自他体内的男子气息迅速的将我包围，如同幼年时候在深山里见过的一只受伤的苍鹰，绝望而凌厉。
我内心所有的倔强与抵抗全部都无声无息的崩溃。
（八）
我留在了朝生身边。这个在网上熟识了一年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的北方男子，他让我感觉到需要与被需要的温暖与安全。
我依然没有出去做事，因朝生总是担心我不能照顾好自己。他说，苏，我回到家如果看不见你，我会毫无来由的感觉到恐慌。于是他出去工作，我就呆在家里。
我是个思维敏捷但行为至拙的女子，但还是逐渐学会了如何将一条领带的结打得漂亮，如何将一堆乱扔的杂物摆放整齐。朝生讶异于我为他做出的改变，他看我的眼神，亦常常充满爱怜和感激。
我们在一起满三个月的时候，朝生说，苏，今天我们出去庆祝一下吧。
我很欢喜，执意不让他开车，于是我们一道散步前往订餐的那家餐厅。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朝生说他要去买包烟，叫我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我目送他穿过马路，目光被对面的一对年轻男女所吸引。好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男孩挥手给了女孩一个响亮的耳光，女孩突然飞快的往马路中央跑过去。还未来得及看清女孩的脸，我便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大卡车阻隔了视线。然后我看见我的朝生，在人群中高高的飞了起来，接着迅速而笔直的坠落下去。
仿佛用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我终于越过那条横亘的马路，匍匐在他耳边。
琉璃，对不起，原谅我没有一直等你。
我终于看清那女子的容颜，瘦而清诀的脸，寂寞的浅灰色瞳仁，额头上一道小小的淡粉色伤疤。
朝生覆在我耳边的唇骤然消失了温度，一枚戒指从他掌心安静的滑落，掉在满是鲜血的路面上，闪闪发光。那是我们上次一起路过一家首饰店，我看了很久的一枚纯银戒指。
混乱的人群中，我突然丧失了所有的听觉和视觉。
（九）
朝生，我以为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我们未曾说过的话，做我们未曾做过的事。我亦以为只要我不离开你，我们便真的能够如你所说的那样相濡以沫度过漫长的一生。而你的一生太过短暂，甚至短暂到连送出一枚戒指的时间都不够。
朝生，很多时候我看见你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我，眼神如同受伤的幼鹰，我想要走过去拥抱你，可是我怎么也赶不上你消失的速度。
朝生，最近我越来越频繁的想起你，失眠就像个如影随形的恶魔，不断撕扯着我的回忆，思念如汹涌的潮水，在黑暗中将我吞没。
朝生，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忘了你，放了我自己？
（十）
秋天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城市有了相对稳定的生活。
琉璃出院的时候，我打车去接她回家。自从她的小男朋友把她独自扔在医院以后，我便一直在照顾着。人去茶凉。剩下的残局，只能由我来打理。
我答应等她出院带她去看朝生。于是这一次，我们一同去了朝生的墓地。上次我带来的花已经枯萎，只剩下一些花茎凌乱的被风吹得散了一地。
我与琉璃背对而坐，在她缓缓的低语声中，我第一次完整的知晓了他与朝生冗长而复杂的过去。
（十一）
我从小就是个不祥之人。我的妈妈因为生我难产而死。在我三岁那年，疼爱我的爸爸在送我去幼儿园的途中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幼小的我被视为天生的扫把星，亲戚们很快将我应得的财产一抢而光。就是在那个时候，朝生的爸爸，念及我爸爸当年和他是生意上的朋友，不顾朝生妈妈的反对把我接到了他家。童年时代的我就已经非常固执而乖戾，因朝生比我大，所以他一直很疼我。后来，我和朝生相爱了。我们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在家里引起轩然大波，于是在一个栀子芬芳的夏夜里，我们私奔了。
最初的几年里，我们一直在不同的城市里辗转游离。后来，越来越沉重的负罪感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我总是想，如果没有我，朝生应该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我总是想如果我离开了他是不是就会过得好一点。所以我不断的试图离开他。但是每次离开他不久，又被强大的思念拉回到他身边。如此的反反复复，直到我们都精疲力竭。
你额头上这一道伤疤是你有一次离家后被他找到，他把你拖回来的时候，你在门上撞的，是么？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那一道浅浅的粉红，不小心却接到了琉璃眼里深藏的滚烫的泪水。
（十二）
苏，你会恨我么？朝生他终究还是因我而死。
琉璃，从我见到朝生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们无法相守。我们的灵魂太过于相似，所以我们并不适合相爱。
有些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短暂的遇见，亦只不过是为了长久的分离。
琉璃，这是宿命，怨不了任何人。
空荡的山谷里，冰冷的风来来回回的荡。夜色微醺，我与琉璃徒步下山。我望见整个城市流光溢彩的夜空，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
黑暗中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湿了整张脸。
（全文完） |
|
发表于 2009-2-16 18:30:35
收藏
支持
反对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