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滨城的小人物：盲人田学堂的生意经

秋岗 · 发表于 2020-6-6 20: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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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乌龙集的盲人田学堂。

问及盲人田学堂，恐怕没有人能够知道，若提起田瞎子，乌龙集港南港北没有不知道的。至于他的身世，更是鲜为人知。

田瞎子已经作古，听说他老伴还活着，就住在北岗敬老院。于是，一天上午, 专门去了趟敬老院，访问了这位双目失明，77岁高龄的老人。她不知道我是谁，老人表情茫然。我假说过去与田瞎子是老街旧邻，并说明来意。也许是多年无人探望，加之“老邻居”的缘故，老人突发精神，一扫初时的戒意，在询问下讲起了田瞎子的旧事……

田瞎子真名叫田学堂，算起来，若还活着，也就102岁了。田学堂是新蔡田寨人，也是穷苦人出身，解放前，为逃“拉壮丁”，与其弟田学友一起来到乌龙集。不幸的是，逃丁途中突发眼疾，当时自以为是“中邪”，因此没有及时求医救治。之后，没钱医治，不久，就双目失明了。从此“田瞎子”便被喊开了。

双目失明的田学堂，当时正值30岁而立之年，为了谋生，便去港北南大街杨家磨坊推磨。

（下图从百度地图截图，黄线处为原解放初期港北南大街大致位置，解放初期的路比现在还要窄）

除管待吃喝外，另有一些工钱。后来，田瞎子被辞去推磨工，改做磨刀剪活儿。因为是单身汉，又不舍得花销，多年积攒了不少辛苦钱。

那时候，乌龙集刚解放不久，家家户户日子过得还很艰难。生意更是不好做。不少生意人，得知田瞎子手中有钱积存，为了急于用钱，便临时向田瞎子借贷。按借款数额和使用时间、期限，届时本利归还。若逾期还不上，则变本加厉续贷。就这样，田瞎子放贷日益扩大开来。据悉，乌龙集港南港北不少生意人，都借过田瞎子高利贷。

田瞎子49岁时，经人说合，与固城乡张井村一盲女结婚。

50年代初，田瞎子因放高利贷，作为封建恶习受到了批斗和批判，被劳动改造2年。当时，县里还组织了此类典型“事件”图片展，作为反面教材公开向群众进行宣传教育。其中，就有田瞎子系列专题。记得当时宣传单位还编写敎发了田瞎子放贷的歌谣，其中有：“田瞎子，真可恶。高利贷，来剥削，驴打滚，利息高，一天一夜涨两毛……”、“北风吹，雪花飘，田瞎子要钱来到了。有钱他有说又有笑，没钱就把被子捞……”田瞎子受到政府的处分。之后，再也不敢登门讨帐。许多几乎是所有外欠都不了了之，打了水漂。

说来，人虽有过，必竞是个残障者的血汗钱。品味起来，多少让人心生分怜悯。

为了生活出路，田瞎子改卖钢针。他脖子上挂副搭裢，手持一根竹杖，走街叫卖。

他还自编了一套卖针的歌谣，把钢针的种类、用途、质量、价格等叫卖得清清楚楚。不仅顺口，而且让人一听就明白。记得有几句是这样的：“买钢针，买钢针，快来买我如意针，有大针，有二针，小三小四小五针，还有做活纳底子针，一根一根又一根，根根都是好钢针……”

田瞎子虽然眼看不见，但很有心路，当他接过钱把买主买的针数，一包包递到买主手中之后，便会接着再从搭链里另取出一块一尺左右长的小木板儿和一包针来。但见他打开针包，把一排钢针捏在右手指间，左手托起木板儿，右手一甩，所有钢针“唰”的一声，整整齐齐地就钉在了小木板儿上。然后，田瞎子一根根的拔起，一根根的递到买主手上。这是另外多给的买主的饶针。真不可思议，田瞎子这套甩针的绝技是如何练出来的。田瞎子在饶针的同时，嘴上还不停地高声念唱道：“送一根，添一根，饶一根，再送一根，再添一根，再饶一根……”直到买主不好意思地说声“好啦”，或“够啦”，或“不要啦” 方罢。其实，几根针又能贪上多少钱，但田瞎子卖针的智慧与技巧，让人佩服。
（备注：饶，在淮滨生意话中为“送”的意思）

人们总觉得田瞎子把不起眼的小钢针卖活了。“老不欺，少不瞒，公公道道老价钱”，而且针没少给。那时候，乌龙集家家户户使用的几乎都是田瞎子的钢针。田瞎子的钢针远近闻名，就连赶集的乡下人，也不忘带几包田瞎子的钢针回去。

如今，田瞎子带着他自己的人生感受走了。但他依然没有走出乌龙集人的记忆。人们仿佛还能听得到他那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的叫卖。

来源：《乌龙集盲人田学堂》作者：李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