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跑

滨城醉翁 · 发表于 2021-1-6 23: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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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年前的初秋，因为家里穷得吃不上饭，更拿不出每学期12元的学杂费，我这个亲友眼中的“读书苗子”便被远在省会城市工作的二叔一家收留，并在郑州热电厂第二中学当一名初三插班生。

   第一次见识比公社办公楼还要阔气的教学楼，第一次见识比俺们生产队稻场大得多美得多的操场，第一次听老师用村里放电影时才能听到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讲课…… 让我这个从未走出淮河古渡的乡间少年新奇而又兴奋。
在郑热二中，我是三年级（2）班的文化课综合成绩第一名，同时又是体育成绩的倒数第一名。因为这那之前我从没上过体育课，仲秋时节，学校举办运动会要求人人参与，因球类运动一概不会，短跑项目又爆发力不足，我能为班级争得荣誉的的唯一希望是且只能是8000米长跑。

     参加长跑的初中部男子组运动员共有五十三人，排在前列的那五十二人都统一身着兰白相间的运动装，那是印有校名校徽的三十元一套的校服。自觉站在队尾的我特意换上了大姐从信阳老家寄来的一套蓝色锦纶秋衣秋裤。大姐在信中说，买衣服的钱是她特意选了麦秸掐草辫子，又缝成草帽挑到踅孜集上换钱买的。一套要六块多呢！

   8000米的路程实在太远了，比我到老家对岸的踅孜镇一个来回还远。跑了一半路程就大汗淋淋，那种难受劲特象上一年冬天在乡粮管买了一袋返销粮扛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来越累却又越来越有希望让家人吃上饱饭。

   有几位运动员退出比赛了，他们软软地歪在操场边，大口地喘着气。我也在大口地喘着粗气跑，跑在我前面的几个运动员大概也累得够呛，他们衣服上的天兰色很象老家天空的颜色，那晃动的白色像极了邻居家那窝长毛兔。记待有一次几只长毛兔从笼子里钻了出来，我和几位小伙伴就是这样盯着草丛中晃动的白色东西，吆喝着追赶，我在心里想，一定要和上次一样撵上那些大白兔……

   又有不少人陆续退出了比赛。距终点还有两圈，我的前面已无“兔子”可撵，感觉似乎有两块大土坯在腿肚子上绑着，沉重得让人迈不开腿。回看身后几位运动员，跑步的姿势一点也不比我好看，那强梗着的脖子，平端着的小臂，再配上交错挪动的双腿很像电影《庐山恋》中的慢动作。我们三（2）班的猴子在我身后紧紧追赶，余猴子电厂领导的公子，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我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平素总爱在老师走后大声叫我“乡里老杂痞”，我最怕他每次经过我座位旁立定将我上下扫描几眼后再仰头干咳，最后使劲往我脚外一拃处啐痰的鄙夷神情。余猴子学习成绩在班里倒数，但谁都知道这不影响他将来成为电厂的职工或干部：我成绩优异，但初三结束却必须回到偏远的淮滨县做一名农民，这是命！

   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但在此时此刻的运运场上，我和余猴子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竞赛。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一定要坚持、再坚持，使劲、再使劲。一定要让余猴子追不上！我要让他啐出的臭痰离老子远点、再远点！

   ……

   那届校运会，我是郑热二中初中部男子8000米长跑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