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撇舞捺蹈 · 发表于 2017-1-6 20: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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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的梦见老宅了...
那个曾经生我养我，伴随着我无数童年点滴的时光，却被我以种种原因嫌弃且总想逃离并已经成功逃离多年的地方，竟然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且越来越怀念起来了。
老宅很高，是一个高高的土坡，宅前有个池塘，从记事起，就是这样。我们村的宅子都是如此，门口也都有池塘。好奇过，也问过，原因也明白了，六八年淮河发水，我们村处于低洼的地方，河水冲毁了大堤，洪水泛滥，冲毁了村庄，冲毁了房屋，冲走了牲畜，财物...
河水退去，人们开始重整家园，开始挖土垫宅，那时候没有机器，就连现在已经消失的架子车，也很少有。
高高的老宅，就是用铁锹，箩筐，一锹一锹的挖土，一箩筐一箩筐的装土，一挑一挑的给挑上来，垫起来的。
我家的老宅很高，高出地面十几米。也很大，能盖六间房子，还能有一个大院子，院子还能种很多树。这在村子里，算是比较气派的，当然，垫宅的过程也很艰辛。
为了使宅子牢固，宅子下面砌了很多的石头，石头是全家老小们一块一块的从河边搬运的。上面的土，也是他们一锹一筐给垫起来的，在我记事的时候，每到农闲的时候，爸妈也会给老宅添些土，毕竟每年下雨都会冲走一些。
老宅真是来之不易，几代人垫起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挥洒着艰辛的汗水。
小的时候，特别是夏天炎热的季节，我最爱站坐老宅上的大门口的树下面乘凉，老宅高，风就大，阵阵风，丝丝凉意，要多舒服就有多么舒服。
秋天的时候，宅前宅后的桑葚熟了，爬上去，吃个够，嘴上、牙上糊的黑呼呼的，也不必介意，酸酸甜甜的桑葚，吃在嘴里，美在心里，在那个没有零食可吃的年代，对于嘴馋的我们，很是珍贵。
冬天的时候呢，最喜欢钻在老宅上挖的红薯窖里，都知道，冬天的红薯窖很暖和。红薯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是奶奶挖的，秋天收获的红薯吃不了，放里面，能吃一个冬天都不会坏。冬天，寒冷的季节，老宅、红薯窖、茅草屋、炭火盆，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红薯，叙闲话，大人们穿针引线，缝衣做鞋，小孩们就烤火吃红薯，想想，都很温馨，
春天的时候，天暖和起来了，门前池塘的鱼儿活跃起来了，梧桐树也开花了，土墙上的蜜蜂也出来了，莹莹嗡嗡，门前院后。小时候，我总是拿个瓶子，拿一个小细棍，看见有蜜蜂飞进墙上的小洞，就拿着瓶子对着墙上的洞口，用小细棍往里捣，见蜜蜂出来，就给逮进瓶子里了，爷爷总是怪我，说我活害，我只图好玩，不理睬他，做个鬼脸就跑一边，继续逮。那些蜜蜂，大多也都被我给祸害死了。想想，爷爷也已经去世多年，我也已经而立之年，时间真是太快，很多时候都来不及感慨，那些曾经的情景，那些梧桐花落，那些莹莹嗡嗡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老宅何曾这样的美好呢？小时候我从不曾这样看待过她。是的，曾经我是多么讨厌老宅，就如我开头说的，我曾经是如此的嫌弃她，想逃离她。
儿时的心中，住了几辈人的老宅，住了几十年的茅草屋，不是我想要的。
因为宅子高，打水井都不会出水，水井要打到宅子下面，吃水要一挑一挑的往上担，爸妈不在家的时候，要我和弟弟一桶一桶的往上抬，粮食也一样，架子车拉倒宅子下就上不去了，要把粮食卸下来，一袋一袋往上抬，自行车也是，要先下来，再推上去....
老宅上的住了几十年的的茅草屋呢，破旧不堪，每年要修，修了还会漏雨，屋子小，窗户小，光线当然也不好。可恶的是，屋里面有个燕子窝，时不时的叫几声，窝里时不时掉草，竟然还会拉屎，心里简直是受够了。
心里越来越埋怨，怎么住这个破地方，走路不方便，房子还破还脏，发水，发水，也没见再发水，倒是一下雨，门前池塘的水漫的哪儿都是，路被水埋了，连个路都没有！
大概，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埋怨起老宅，水没再发，却带来了很多的不方便。
于是，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搬离了老宅，在路边盖起了新房，当然，我家也一样，废弃了老宅，在路边盖起了新房。
搬家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东西一件一件的从老宅的老房子里搬了出来，最后一趟搬运的时候，我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回头望她一眼。
我是多么的想逃离她哦。
路边多好啊，砖瓦平房，结实，不怕漏雨，还能跑楼顶上玩，一望望多远，门前就是马路，路上会路过很多的车，想看哪辆看哪辆。
再也不用挑水，门口随便打个井就能出水，安装个水龙头，一拧水就来了，想直接让水流到做饭锅里都可以。骑车回家，全是水泥路，车上，脚上，下在大雨也不会有泥巴，如果你技术高，你给车子直接骑堂屋里都可以。
老宅，拜拜，我不会怀念你的，我也根本就没有再想起你。
如果老宅一直不曾出现过我的梦里，我想我不会想起她
她就那么安静的在那里，却偏偏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开始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住了多年的新家，却从未出现在我的梦里呢，每次梦见小时候，梦见小时候的玩伴，都是在老宅里。
老宅是根，很深很深的根，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老宅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这些是我从来都不曾轻易就想到的。

当孩子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在村子里三五成群，甚至三五几十的一起玩耍，当大人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吃饭的时候，端个碗，蹲在一起，叙叙家常。
村里的人，搬的东西各处，在路边，在某小区散落着，突然咋就感觉，像没有根的魂一样在飘着呢？
以前，谁家几口人，叫什么名字，甚至于谁家养的什么狗，狗的名字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呢，谁还认得谁？反正，我知道，我认识的人越来越少，村子唯一还有点联系，感觉还有点人情味的，也只能是婚丧嫁娶了。
我想我是想多了，时代终究是要发展的呵，有些东西的进步，也就意味着有些东西的消失，也只能是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就如我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单纯和幼稚，那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即使小时候没有新衣服穿，口袋里没有买好吃的零钱，时常调皮捣蛋，被父亲揍，如今想想也是幸福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的、看见的、看不见的、说出口别人不懂，或者说不出口的烦恼，总是呵呵了之罢了。
我想，我根本就是一个矫情且作，并有一点怀旧的人。看不惯的事与物很多，看不惯我亦是看不懂我的人也很多。
老宅，既然你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就算是自我多情，我觉得你懂得了我，也会包容我。我只想，在老的时候，陪着你，盖几间房，种几颗树，养一池鱼，在死去的时候，像我爷爷一样，安静的趟在你的怀抱里...
------ 周琨
2015 年12 月 12 号（阴历11月2日）
《还有八天就是我爷十五周年祭日，那天给他上坟了，我就出去学习了。或许，老宅就是一种血脉，在心里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