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5304
- 精华
- 6
- 积分
- 74132
- 马克
- 371953
- 金币
- 1064
- 在线时间
- 5068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09-3-19
- 最后登录
- 2022-4-27
13级:大将
- 注册时间
- 2009-3-19
|
马上注册,发帖爆料或参与评论,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如今的白露河已经是宽畅的混凝土大桥了。可在三十多年前,横跨这条河的是一座奇特的桥。它不是石板桥,也不是砖拱桥,而是一座由十几条板凳组成的木桥。
说起木桥,你一定认为此乃“独木桥”,其实不然。几十米宽的河面上,没有那么长的木头可以凌空飞渡。这种木桥,设计巧妙,独具匠心。一块两米多长八寸多宽的木板,一头安装两条腿,另一头没有腿,没有腿的一头搭在岸边,有腿的一头站立水中;然后,第二条同样的板凳,一头搭在第一条板凳上,用铁丝扎牢,另一头站在水中。一环扣一环,一条接一条,像铁链一样伸向河的对岸,供两岸老百姓来往。
这种“木链桥”,与“独木桥”差别不大,走惯了,如同凌波微步;走不惯,寸步难行。在上面行走时,好像模特走“猫步”,都是直线,不能偏差。也不能往下看,因为倒映在水中的白云和清冽的流水,晃得你眼晕,便走不稳了。我第一次过这种桥,不敢走,不管我父亲如何鼓励,我就是不敢走,最后是我父亲背过去的。
在我记忆里,白露河好像经常处于枯水期,一年中似乎有大半时间都能看到这种木板桥。木板桥一定是集体所为,因为,行人过桥时,并没有收过桥费。曾经有一次,我父亲用独轮车推着我和红薯,去北庙南边三里处的黄围子(现在属于黑湖村)我姥姥家。那时,我们家乡种水稻比较少,米很金贵,我们这里便有人去白露河南岸以红薯、粉条交换大米。我们在木板桥那儿被难住了。独轮车既不能从桥上过,也不能从水里过。正着急呢,走过来一位中年汉子,嘴里叼着长长的烟斗,他问:用帮忙吗?我父亲表示需要。那人就和我父亲蹚水把独轮车抬到南岸。当我父亲说“谢谢”时,那人说:不谢,给五毛钱。我们这才知道,有人专门在桥上做有偿服务。
我最后一次过这座桥,已经是大孩子了。那一年,淮河发大水,我们生产队的庄稼全部被洪水淹死。水落之后抢种的粮食,多是谷子、荞麦之类的晚秋作物。这些作物的秸秆牛不喜欢吃,又没有钱去南方购买稻草。眼看着集体的二十多条大牲口岌岌可危,我父亲主动请缨去黄围子联系,看在我舅舅的份上,人家同意我们把牲口赶去黄围子喂养,来年收成了,给点草钱。于是,生产队长非常高兴,就派一位有经验的饲养员和我一起赶着十几条健壮的牛到黄围子。我不是饲养员,也没有养牛的经验,生产队之所以让我去,是因为我对黄围子很熟。这位饲养员比我高两倍,是我们队长的老二,我叫他二爷。
当我们浩浩荡荡来到白露河时,红色的太阳将要坠入地平线了。地平线上升腾着灰色的云雾,太阳的下半截儿被云雾遮挡,颜色呈现为暗红,而上半截则是淡红。看上去如同一只盛着半瓶水的烧杯。白露河是我们淮滨县与固始县的地域分界线。这条河虽然不及淮河有名,但也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只是现在是冬季,河水浅河道窄。
过桥的时候,我对二爷说:我在前边拽着缰绳,你在后面顶牛屁股,把它们弄桥上去。我抓住一条犍牛的缰绳,使劲儿往桥上拽,但不管我们怎么努力,牛就是铁了心似的不上桥。二爷说:白(别)瞎使劲儿,这桥牛不敢走。我说:我两条腿都敢走,它们四条腿咋不敢走?二爷说:它们不会走直线。咱们趟水吧。我说:我下去试试水有多深。二爷说:不用!看凳子就知道水顶多到波浪盖(膝盖)。我说:我得把咱们的被子、口粮先拿过去,别掉水里弄湿了。二爷说:对对!爷儿们想得周到!等我把被子和口粮全部运到对岸,天已经完全黑了。连灰色的桥面也看不清了。
我们脱掉棉裤,只穿着棉袄和大裤衩子,赶着牛们缓慢地趟水。此时已经看不见水的流动,只能看见灰色的水平铺的河道里。走在冰冷的水里,我的小腿被水刺激的有些痉挛。河底浮动的细沙摩挲着脚面,如同一群小鱼在围绕脚面旋转。水流的冲击好像有神秘的东西把我往深水里拽,随时都有漂浮的感觉。我紧紧地抓住一条牛的尾巴,借助牛的力量艰难地上了对岸。
过了河,我们穿行在“鸡鸣听三县”(潢川、固始、淮滨)的北庙小街。这条小街我多次走过,小街两边的屋檐很矮,石板凸起,临街人家店门紧闭,窗户里射出来的昏黄光线只能照着移动的牛腿。马是奔跑的英雄,驴是行走的将军,牛是漫步的典范。我们像穿行在肠子里没有被胃完全磨烂的食物一样在灰暗而狭窄的街道上蠕动着。我早就听母亲说过,北庙街上遍地土匪。黄八少是土匪的头儿。虽然这是解放前的事儿了,但我还是有些害怕,我怕那些不是土匪的人突然变成土匪抢跑我们的牛。于是,我拽着牛的鼻子走得慌慌张张。牛的蹄子敲打着石板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蹄子与石板不时地摩擦出一两粒火花,闪烁一下旋即消失,就像从地下蹦出来的侦查敌情的鬼火。谁家的院子里有兴致不高的狗“汪、汪”了两三声便熄灭了。
穿过北庙小街,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原本黄昏就可到达的地方,我们摸到八点多钟才进村。那时,我就想,什么时候白露河上能有一座宽宽的桥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