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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一条贯穿的河流,将这个城市分成了南北两块。
河岸的两边,是柳树。每到了春天,万物开始苏醒时,最先让这里的居民感觉到春天的,就是那些漂浮着柳絮的树了。
在河堤上,每天的早晨,很早就会有个叫苏晓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堤上练嗓子。他的嗓子高亢,但走调。这里的居民们已经早就习惯了这公鸭似的嗓子了。
苏晓吊嗓子是从中学就开始了的。
那时候,学校里有音乐课,一天,老师教学生们唱京剧智取威虎山,上面有当时杨子荣打虎上山的一段唱腔。
苏晓嗓子高亢,是老师没有想到的。虽然苏晓的嗓子高,可唱的总是跑调。
这个学期,正赶上学校要排演京剧沙家浜,演的是阿庆嫂智斗刁德一那一段。音乐教师本来是安排苏晓唱胡传魁的戏,结果,在排演时,苏晓把戏唱跑了调,没法子,只好将苏晓安排成了刁小三,其中有一段说词是这样的:我抢东西,我还抢人呢。
扮演被抢的那个女人,就是苏晓的同学。
虽然没有当上主角,可是这一枪,竟然把女同学给抢成了自己的老婆。对苏晓来说,也算因祸得福了。倒是音乐老师很可惜了苏晓的嗓子。
一天,老师讲苏晓叫到了办公室,告诉苏晓说,你的嗓子如果好好的练习一下,是很有希望的。
苏晓问老师,嗓子怎么才能练好。
老师说,苏晓的嗓子主要是表现出来有些干燥,如果能在有水的地方练嗓子,就能滋润了嗓门。
就老师这一句话,苏晓站在河堤上一连就是几十年。
开始,对居民来说,苏晓的吊嗓子,简直就是噪音。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居民们发现,苏晓的嗓门可以当中钟点提醒人们时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再后来,听不到苏晓的嗓门,反而觉得不习惯了。就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
总是会有人在这个宁静的早晨自问道,怎么听不到声音了?
改革开放,企业改制,苏晓下岗了。
一天,下岗了的工人组织起来到市政府讨要说法,苏晓也跟着去了。几百号人,站在市政府门口要求政府人员接待。
这时候的市政府的市长办公室里,市长正在接待一个台商。台商从窗口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很好奇的问市长,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市长现实站在窗前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台商说,想了想,他告诉台商说,那些人都是来迎接台商的。
台商对市长说,你们这里的人既热情又好客。他很想出去和那些人见见面。
市长赶紧对台商说,以后有机会,咱们先谈正事。
市长对在场的秘书耳语了几句,秘书走出了办公室。秘书来到了那些工人的面前,对工人说,现在市长正在接待港商,希望工人们以大局为重。
秘书为了慎重期间,把领头的工人叫到了一边,对领头的人说,市长交代了,如果港商要出来见他们,还望他们以迎接客人的热情对待港商。
他又说,如果这个台商高兴了,没准还能让他们进他的厂子呢。
领头人对几个组织者商量了一会,一直认为,外商来了是好事。本来是准备在政府门口拉起一副标语示威的,结果,那副标语也被临时换成了欢迎外商的到来。
市长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心里高兴了。忙对外商说,你看,连标语都打上了。领导的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的搞定外商兜里的那些票子。
在他看来,政治就是经济。
那时候的苏晓觉得嗓子有点痒痒。他干咳了一阵子,走到了政府的大门左侧的一个养鱼池。池子内游动了很多的红色的鱼,嘴里在水面上浮游,冒出一些细微的泡泡。这时候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中,那些泡泡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五彩的颜色。
看着看着,苏晓就唱起了陕北民歌,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市长办公室里,领导正在和外商商谈着怎么投资的事宜,没想到被外面的歌声给打扰了。领导皱着眉头,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窗口眺望着传来歌声的地方,就看到一个穿着很随便的 人站在那里高歌。领导忙问秘书,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那里瞎叫?
外商说话,市长大人,他不是在干嚎,我知道,这是你们早先很流行的歌曲,叫什么?哦,对了,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曲子很好听,不过这个人唱的不好,调子不对。
领导一听,忙问,你喜欢歌曲?
外商说,当然了,我经常去卡拉欧克。不过我的嗓子也跑调。还没有这个人唱得好呢。咱们的事情先放一下,我要听听这个人唱的歌曲。
外商走到了窗前,很有兴致的望着站在鱼池边上的人。他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嘴里哼哼着那首被唱的跑了调子的歌。
市长很不高兴。他走到隔壁的办公室,掏出了电话,直接打到了公安局长得办公室。
局长一听是市长的电话,忙问,市长有什么指示?
市长说,你们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一群人在市政府门口闹事,你们还无动于衷。你赶紧派人来,把他们都给我赶走。
局长赶紧的指示下属派出所的人去市政府门口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搞清楚了情况后尽快的汇报上来。
没多久时间,两个穿警服的人来到了政府的门口,一看傻眼了,那么多的人站在门口还有标语,再一看标语,警察有点疑惑了,标语上写的可不是闹事的事啊,竟然是欢迎外商的到来,只不过,在大门一边的那个养鱼池旁,的确是站着一个唱歌的人。
两个人没有轻易上前阻止,而是问在场的工人们,那人是怎么回事?
工人们调侃的告诉了警察,你们可别动他,那人是个神-经病。你不让他唱歌,他就动粗,是个暴-力型的人物。
老警察把年轻的警察拉倒了一边悄悄的说,咱们回去汇报一下得了,这么多的人,咱可触了霉头,但时候倒霉的是咱们。
然后开着警车走了。
一会,来了几个穿便衣的人,在苏晓的旁边照了一些照片。
接待站的领导来对工人们说,你们的要求领导已经在考虑了,等两天给你们答复。
工人们这才收起了标语,笑着拉着苏晓离开了大院。
市领导等着汇报。
局长的办公室,桌上放着几张照片,那些照片正是苏晓的。局长问,这个是什么人?住什么地方?让辖区的民警去查一查。
国保上的人对局长说,听说这个人是个神-经病。好像还有暴-力倾向。
局长一听很生气的说,什么?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在社会上流荡?出了事,你们还想不想穿这身警服了?赶紧搞清楚了,不行的话联系一下居委会,送神-经病院去。
这些天,市里正准备开人代会,整个公安局都在排查不安定的因素,当然了,有精神-病的人也被列入了其中。
最忙的就属下去的派出所了。
苏晓居住在河堤下的一个老院子。
一条砖砌的路上了一个坡,再往上走,就是河堤。辖区民警沿着这条路向着那个小院子走去。周边,已经是高楼大厦,唯有这个地方无人问津。原因很简单,这里离河堤太近,开发商不会顾及这么个不挣钱的地方,除了政府搞棚户区改造
这里成了典型的人们称之为贫民窟的地方。院子里,住有四五十户人家,院子的当中,有颗老槐树,树下有一口井。在以前没有自来水的时候,这里的居民都是在井里担水吃。院子有个门洞,走进了院子,辖区民警找到院子里的治安积极分子了解苏晓的情况。
治安积极分子让辖区民警进了房间,关上门,又从窗口向外望了望。都是乡邻乡亲的,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民警问,苏晓听说有神经病?
治安积极分子有五十岁,他沉思了一会说,平时看不出来,不过,他好像是精神不正常。你想啊,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每天的早晨跑到河堤上去嚎叫呢?
民警点头,说可能是在早年受过什么刺激才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吧。不过,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这点很重要。
治安积极分子说,这点不好说。
民警提醒道,他平时大老婆不打?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还打老婆?苏晓可以说是个典型的怕老婆货。治安积极分子说道。
那你说,像这样的人呢,是不是列入到危-险分子当中去?民警说。
我看,应该列入进去,不然,一旦出了事,谁都不好交代。治安积极分子说道。
辖区民警会单位向所长做了汇报。所长思考了一下子,想着,不管怎么讲,还是列入到危险分子为好,不出事便罢了,出了事就没法交代了。
苏晓被列入到了危-险人物中。可问题出来了,上级让将这么个人送到精神病医院,经费怎么办?上级没说。既然没说,就是让基层的单位自己解决。
所长召开了几个副职开会,所长很明确的说了,这笔经费,咱们不能出,再者说了,咱也没地方出啊。我们的办公经费还紧张呢。我看这样,咱们和办事处谐调一下,最好是让他们出这笔经费,我们可以配合他们工作。其实这些事本来就应该他们解决的。
办事处主任对这件事也很挠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经费啊。可居民的事宜,市里明确的规定了,要由办事处解决,可以和下去派出所协商处理。所长一摊手,说了一大堆的难处。
所长对主任说,你们办事处好办啊,那些单位都是属于你们管理,可以适当的让他们出点费用。我们可不行,收了费就成问题了。
最后达成了协议,由派出所出人,费用办事处出。
带苏晓的那天,所长对前去带苏晓的警察说了,不要动武最好是哄着带走,等带到了车上,他就不当家了。
苏晓就这样被带走了。
直到车子到了精神病院门口,苏晓莫名其妙的问怎么到这里?
带队的警察说,上级说了,这是给他做个体检。
苏晓问,体检怎么来这么个医院?
警察说,没有病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有精神病。
苏晓说,我没有精神病。
警察说,你没有?你没有每天早晨站在河堤上鬼叫鬼叫什么?
苏晓抱着车子上的椅子坐不放手。警察夹着他的脖子将他拽了下去,直接送到了精神病院。精神病医生看着苏晓,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精神病患者。
医生问送来的警察,他有什么症状?
警察说,你问我,我问谁?你们医生说了算。
苏晓高声的说,我没有病。
医生对警察说,你看,这就是典型的精神病症状。精神病人都会说自己没有病。
走出医院,警察笑着说,这个医生是什么逻辑?我们几个要说没有病,恐怕也要被认定了是有病了。快走吧,一会没准医生追出来也要把我们留在这里。
这几天,医院里出现了一道壮丽的景观。
自从苏晓住进来之后,每天的早晨,他都会站在院子当中吊嗓子。开头,还只是他一个人,后来,渐渐的,那些有病的人听到了声音,蔫头耷脑的走出了病室,和苏晓站在一起高声的唱起了歌。苏晓这下子仿佛找到了知音。
开头,医生们都觉得很有意思,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热闹,可渐渐的受不了了。苏晓吊完了嗓子,自己回到了病室,而那些病人,却能在院子当中嚎叫一个上午。
整个院子里的噪音,整的大家是苦不堪言。
院长对下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问清楚了情况后,院长说,赶紧把那个每天吊嗓子的家伙送回家,不然,再这样下去,连我们都要成了精神病人了。
苏晓还在医院的那几天,一天的上午,苏晓住的小院子门外突然来了一辆高级轿车,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问苏晓在什么地方?
其中的一人就是那天在市政府谈投资的台商。
他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寻找住在这座城市里的弟弟。
那一年,全国快要解放,他随着国军部队逃到了台湾。这一走,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两岸沟通,他接着投资的事情,回来也好找找自己的弟弟。
市长知道了这件事,赶紧通知了公安局长,让在户籍室查一下叫苏什么的男人,年龄都知道了,就看能不找到这个人。
全市查到姓苏的人不少,可叫苏小小就一个,就是苏晓的父亲。
台商看着打印出来的苏小小的照片,顿时热泪盈眶,说我终于找到你了,弟弟。
当来到了小院子,接待办的人知道了苏晓被送到了精神病院,顿时慌了,赶紧汇报上去。市长一听,马上急了。
他急促的问,什么?送到精神病院去了?谁干的?
当得知是公安局送的,市长赶紧对局长说,快去车子接回来,台商等着呢。我看下面的人才是精神不正常呢。
苏晓家门上锁着锁,没人。
苏晓的父亲早几年就去死了。等苏晓成婚后,苏晓的母亲也过世了。在苏晓被带走之后,苏晓的老婆回了娘家。
没等到人,接待办的工作人员劝台商先回到宾馆住下,等着苏晓去宾馆和他见面。晚上招待台商,台商问苏晓去什么地方了。
市长打了个圆场,他告诉台商,市里派苏晓出差去了。
台商不解的问,苏晓既然在政府部门工作,怎么还住在那么破旧的地方?
市长看了一眼接待办的领导,接待办的领导对台商说,先生,咱们都搞错了,那里是他很久以前的家,现在他在政府分配的新房住。
市长赶紧接话说,是是,你看,都怨我没有给他们交代清楚。
市长笑着对接待办的领导说,等明天带着先生去苏晓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接待办的人连饭也没有吃,出了宾馆就赶紧的安排人给苏晓安排了一套新房。第二天,新家具搬进去了。这一切处理完后,接待办的人汇报到了市长那里。
市长笑着说,这次台商来,要投资几个亿,那点家当算什么?到时候,从他的资金里扣除就行了,只当是他给自己的亲戚买的吧。
住在医院里的苏晓对这些一无所知。
那天,一辆豪华轿车直接开到了精神病医院门口,接着苏晓离开了。苏晓来到了新家,他感觉很奇怪。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好事?
当得知那个来投资的台商就是自己的大伯,苏晓更加莫名其妙了。父亲在世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还有个当年去台湾的大伯。
对苏晓来说简直就像是做了个梦。
在接他的人临走时,对苏晓说,他的工作安排在市政府某部门了。如果台商要问,你可以告诉他,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那天,台商见自己的侄儿的场面太感人了。记者进行了报道,市里的报纸刊登出了苏晓和台商的照片,还有一段文字报道。
那两天,台商让自己的侄儿跟随着,到了晚上,就到歌厅卡拉欧克。苏晓当了一辈子的工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想,也许自己还真的有这么个大伯,可能是自己的父亲没有交代过自己。那几年,对有海外关系的事,社会上是很敏感的。
台商很快的和市里签了合同,投资买了一块地,说是要尽快的建成厂房投产。苏晓在台商的眼里是老实甚至有些呆板。
市里有所艺术学校,台商建议,还是让苏晓到艺术学校当个什么吧,在政府工作苏晓不合适,主要是因为苏晓喜好唱歌,应该发挥他的特长嘛。
一天,接待办突然出现了一个拿着报纸的老者。
接待办的人问这位老者有什么事?
老者把报纸放在了桌上对工作人员说,你们搞错了。我才是台商要找的弟弟。解放初期我就叫苏小小,解放后,我把名字给改了。所以你们这才找错了人。
接待办的人顿时惊呆了。工作人员拿着报纸仔细的打量着报上的人和来者,越看越像同胞兄弟。这可不是小事,赶紧汇报吧。
听了这个消息,市长恨不得将茶杯摔在那些调查苏晓家史的人头上。
市长狠狠的拍在桌上喊了一声,都给我滚。等这件事完结了,看我怎么处理你们。
市长垂头丧气的关上门,走向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他要去向书记汇报并且做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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