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遍地

王圣谋

遍地黄花
   

    李玉回到家，心里一阵悔恨，她满脸的怒气，对着轮椅上的老伴说：“你看这事咋办？这礼，人家死活不收，这事肯定要黄了。”李玉急得从屋里走到外边，转身又回到屋里，她指着老伴王国付说：“当初不都怨你吗，你干的那些亏心事，能不伤人家的心吗！”王国付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现在患偏癫几年了，要是没病时，他脾气大着呢。王国付坐在轮椅上，虽然不作声，心里却在暗想，很多往事让他难以忘怀……
     八十年代初，王国付和李玉组成了小家庭，没几年就生了一女一儿，生活也算美满，可李玉又怀了第三胎，这事被村长知道了，硬是被逮到乡医院做了人流结扎，开始王国付也没咋往心里去，政策吗，不靠一人。可后来他儿子长到四五岁，发现孩子有些异常，七八岁连学也不能上，这时候他开始恨起村长来，那次扎掉的偏偏又是个儿子，你看他这个又悔又恨啊，从那以后，他就不断到村里闹事，还告村长的瞎状，夜里揭过村长家的锅，年三十往他大门上泼过粪，王国付使过不少阴招，以泄私愤。虽然多少年过去了，他仍然对老村长有成见。老村长是个大性之人，从不计小节，哪怕刚跟你吵过架，过一天该帮你帮你，该怪你还怪你。自从王国付病了以后，他再也没有了往年的犟脾气，家境也一年不如一年，这些情况，老村长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很想帮他一把，可王国付还堵着气，好歹不接受。老村长退下来以后，退职不退志，仍然跑市场，找门路，带领大家脱贫致富，他发现猫爪草很有前景，就自己先种，成功后，逐步推开，后来成为了一个产业，他很快成立了一个中药材合作社，合作社发展很快，没几年功夫，已有周边几千农户加盟，现在王国付病了，也打不了工了，眼看着人家种猫爪草发了财，自己心里眼热干着急。
     一天，老村长来到王国付家，语重心长地说：“国付啊，您家的情况，我向村里乡里也没有少说，可现在这个低保名额很少，一时还难批下来，”王国付一听，没好气地说：“我这情况还不够吃低保？有的人胳膊长，多好的条件都在吃"。老村长笑着说：“你说这，是极个别的，关键是这个名额，只减不增，不好添啊。”王国付一听，就知道他是假惺惺，没安啥好心，心想：啥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虽然退了，可您儿当了书记，其实还是你说了算，压根儿你就没想给人家办好事。李玉听了，瞪了王国付一眼，怪道：“打啥岔，咱老叔轻易不来咱家，跟老叔好好叙叙。”“其实啊，国付，咱爷俩说句心里话，真的没有啥。”老村长说着，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我说话是捏着这个扣鼻说，凭的都是良心，我当村长十六年，对咱村二百八十四户，二千二百一十六人，虽然没办成多少好事，但从未怀害人之心，十六年，从没受过任何人一分贿烙，但我承认，我是吃个低保，这个你任何人都捣不掉，因为那是我一三年退下时，乡里每月给我九十八块钱工资，后来被挪用当办公经费了，乡里没办法，才给了个低保，那是有乡里红堂堂的大印，硬邦邦的，谁说个不字都不行。”老村长说着，来到门外，他见门东边还有一处老庄台，老台上有一棵老树，不知有多少年了，树枝枯萎，树干弯曲着，包包突突，伤痕累累，下面有一条小沟，那是多年前垫庄台时挖的，被长时间的雨水冲刷，早已复平了。前面大部分的老庄台已被推掉，上面盖起了一排排暂新的楼房。老村长看了一圈，想了一会又说：“国付啊，咱爷俩，我是同情你，今个来我是给你说个事，就是要把我的低保转给你，以后你到医院治病，就能享受更多的优惠政策，我已经给村里说了。”老村长从腰里摸出一根烟点着说，“李玉，我跟你说，那个猫爪草你可以种一点试试，大家都说五亩可脱贫，十亩管致富，这话可不是忽悠人，现在五六十块钱斤，一亩地少说也收个一百多斤，好的二百多斤，一亩能卖七八千，好的万把块。种粮食得多少亩啊”李玉听了，虽有些心动，还是为难地说：“俺一没人手，二没技术，三吗，嘿，嘿……”老村长听了只是摇头，“这些都不是问题，脑子，有脑子就行，家里的闲人多的是，一招呼一群，技术上合作社全程跟综指导，我先拿给你二千，作为启动资金，种赔了，钱不要了，啥时候挣着钱了再还。”李玉一听，这中，那我就试试吧。王国付听了只瞪眼，他想：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啥好心？莫不是打起了李玉的歪主意，看上她了。李玉管不了那么多，先种点试试。
     头一年种了亩把，也不赖，第二年种了二亩多，今年把自己的七八亩多地都种上了，老村长又来到国付家，见国付也在那弄草，“国付，这病好多了？”国付见老叔来了，他通过两年的种植，已尝到了甜头，态度也发生了很大转变。他笑着忙起身道：“恢复得还不错，这弄个草啥的轻活，还可以，这都多亏老叔帮忙啊！”“哎，我能帮个啥忙。不过呀，今个来，我还真给您想了个好事，你把李玉叫来。”“是这样，俺那个孙子叫来运是吧，他今年多大？”李玉忙说：“属羊，二十八了。”“您老婶外甥女有个闺女，也二十多了，就是腿有点那啥，小毛病，不过脸盘长得漂亮，心灵手巧，家里地里活啥都能干，又能说会道，我明去跑趟腿”。“老叔啊，俺儿来运除了缺点心眼，干活有把力气，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呀，我得好好谢谢老叔了。”“别慌谢，还不知人家同意不。”
    过了几天，老村长就传来好消息，说外甥女家没意见，这事有点眉目。李玉听了，高兴得不行，忙给村长找烟吸。老村长吸着烟，到屋里站了一会，他看了一转后说：“李玉啊，这媒定了，这屋子是差了点。”李玉说：“老叔啊，你放心，到时侯得想办法。”
    春天里的猫爪草长得很茂盛，李玉正在田间弄草，老村长又来到地头，“今年的猫爪长得不错呀，”老村长说着招招手：“李玉你过来，前几天我又见着俺外甥女了，说起俩小孩的事，我就跟她提，孩子都又小了，也属大媒，尽快把这事办了，这篇书就算翻过去了。”那姑娘一听，说：“啥？定日子？别慌，这事可不能急，我还得考虑考虑。咱不说那男孩长的啥样，咋听说连个窝都没有，说还是贫困户，那谁跟他愿。”老村长一听，笑着说：“俺外孙女，你别急，那房子肯定得买，人家今年种了七八亩猫爪，那小孩还在掂泥斗，今年保证能脱贫，等你过了门，你还可以到扶贫车间里上班，一月少说也挣个一二千，往后的日子准错不了。”“你看俺爷说的，你把他说成好户了。”“你看，我说这都是实话，爷还能骗你不成？”|女孩妈在一旁笑着说：“俺姨夫别听她小孩板嘴，这事就这样定了。”老村长听，心里一阵高兴，就赶快来李玉：“李玉啊，我一得信，就赶快来找你，这事得抓紧选个日子，办了算了。”
     李玉听了，连连点头说：“好，好啊，只是这新房还成了难题。”老村长听了，犹郁半晌，挠着头皮说：“等明我找找书记，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老村长来到他儿子家，想与他商量那房子的事，儿子一听很吃惊，忙问：“给你留的房子不要了？”老村长说：“是这样，我那老房子还管住，再说我跟您妈年纪大了，这腿脚一年不如一年，那楼房还没有这老房子住着方便，再说，人家李玉家正需要房子娶媳妇，咱就算帮帮她了。”儿子听了，有点急，“你把房子给她，猴年马月能要着钱？”老村长很坦然地说：“这人哪，总不能光看钱，您爹我当了十几年干部，要知道钱中用，早发财了。这人哪到老了，回顾一生，心里坦然就足够了。你当了书纪，能照您老头这样，心里能装着老少爷们，我就安心了。”“好好，别说了，一切听你的，老爸，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只是给你开个玩笑，我是试探一下你是否真心，这下好了，一切听你的，就你放心去办吧。”
      老村长听了儿子的话，一阵高兴，正要出门去找李玉，突然被他老伴拦住了，“你又上哪去？我跟你说，那房子你不能卖，老了我还要去住呢。”“我说，你别打岔，这约都跟人家签了，哪能说改就改？”“你个死老头子，这也给李玉，那也给李玉，你是不是看上那女人了？”“你瞎扯个啥。”
     李玉天天都弄她的猫爪草，今年的天气顺，猫爪草长得特别好，一簇簇的猫爪草都开满了黄花，老村长又来到田边，他说：“李玉啊，今年的猫爪一定会有个好收成。”李玉说：“是的，这都多亏老叔的指导帮助啊。”“这都是你辛勤劳动的结果，”老村长笑着说：“李玉啊，那个房子的事，我给你问了，俺儿开发的房子还有一套没卖，说是给我留的，我恁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天，我那老屋还管住，我就跟俺儿商量，干脆买给你，价格吗，两间两层，当时是十四万，现在还按那个价，再给你报一个危房改造项目，作掉一些，剩下的你一年给一万，有个十年八年就给完了，你看可以不？。”李玉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连声说好：“老叔啊，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我在这也谢谢俺那位书记老弟了。”老村长说：“都是自家人，谢哈呢，这房子弄好，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进去了，等到秋里，找个日子，干脆就定在十一国庆，国家的日子最吉利。”李玉说：“好啊好啊，老叔，您说到哪，我做到哪，一切由老叔安排。”“那就这样定了，等这几亩猫爪卖了，秋里办喜事都不用愁了。”李玉笑着说：“那是啊，那是啊。老叔，您稍坐一会。”李玉到屋里，不大一会儿，就端出一碗荷包蛋来：“老叔啊，上次给您送些鸡蛋，您好歹不收，回来王国付没少数落我。自家的鸡下的蛋，算个啥呢，这碗荷包蛋，您一定得吃了。”老村长见她有如此诚意，只好接住碗说：“好好，我尝尝。”
    李玉看看老村长，又望望满地的猫爪草，猫爪草已开满了小黄花，那花开得正浓正艳，从她的脚下一直向外延伸，大地上像铺了一层黄地毯，这遍地黄花与天边的云霞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美的风景画，从那花海里，李玉仿佛看到儿子和媳妇，手牵着手向她走来，在那云霞里还有一个小娃娃在向她微笑，向她招手，那一定是她的孙子，她伸手把那娃娃抱在怀里，她兴奋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李玉凝神看了好久，这眼前的一切应该不是梦，也不是一幅画，这是实实在在的，你看，这遍地黄花就在脚下，她真的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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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雪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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